Friday, January 14

在劇集的黃金時間沉沉睡了好幾小時, 現在是飽受失眠之樂也。盡管塗了新買的護手霜戴著媽媽的黑色軟皮手套睡是很暖和很幸福, 卻還是睡不著。臨睡前在播妹妹給爸媽燒錄的非法唱片, 都是些動人的舊歌。那些總會令人動情的舊歌, 在夜裡會「如水銀瀉地」: 我甚至想起陳奕迅的「黑暗中漫舞」。怎麼老歌都能如此優雅, 而唱的人都能如此濃烈像Anna Sui的廣告, 那麼俗那麼媚, 好像那些花一輩子也不足以完全了解透的人, 他們到底是甚麼樣的人。永遠不明白為甚麼有人會喜歡聽劉德華唱歌。我欣賞他這個人多於他的歌藝和所謂演技。小時候學成語「長袖善舞」, 總是第一時間想起他。最受不了他十年如一日合上眼捂著胸口唱情歌, 更受不了有人說他填的詞好, 我會面帶微笑並捂住胸口說「唔係卦」。我一直很認真挑睡前歌, 甚至會在大白天想今晚聽哪張唱片。總覺得有些歌聲可以在夢裡領我到美好的地方去, 或爬上天國的階梯去結識好些美男子和偷情、喝甜酒、調笑。阿門。

媽媽多年前因鬧情緒而丟掉我們的黑膠唱片機及所有黑膠唱片, 我們仍會偶然合家責怪她的老年任性。那堆唱片中很多是鄧麗君和青山。初中時我一邊聽鄧麗君的LIVE黑膠唱片一邊在想, 如果王菲的"冷戰"也有黑膠唱片, 我會儲錢買。那時我可是喜歡王菲的呢。小時候學會分辨雄性和雌性就是由青山和鄧麗君開始, 而不是電視台播映的動物片。那時以為長大後我就會擁有這樣女性的嗓子, 並於適婚年齡「自動」嫁給有男性嗓子的人。所謂適婚年齡, 是二十歲。甚麼是品味呢, 我在想。聽經典歌看經典的電影, 喝陳年的紅酒, 是不是就有品味。當我和妹妹一起看"50 FIRST DATES"我哭的像豬頭, 妹妹在談覺得哪個角色漂亮, 我就明白了多一點。品味不是來自那一大堆狀甚有品味的死物, 而是來自那一大堆在生還沒有死的人。品味就是伸出舌頭去體驗去嚐真味道的生物動作, 形而上的討論是那麼的不合宜, 有辜負「品味」二字之嫌。所以你還沒有學跳舞, 我還沒有開始讀<紅樓夢>, 大概並不因為誰比較有品味而誰又欠缺甚麼可貴的慧根, 而只是很簡單地, 一些事情還沒有在你或我的生命裡頭發生, 我們就自然未會將自己領到某個地方去。即使勉強跟著別人去, 你也絕不會自然產生別人有過的好些體驗。每天發生的小事情, 我稱之為隱形疤痕。這些疤痕總會在我們泡在鹽水的時候呈現, 並痛楚, 並流淚。可是有痛有楚總比沒有感覺做植物人好得多。「你不歸來 我不依」, 索尼唱片機繼續在深夜轉動, 我對自己許諾要依舊有感有覺, 趁我還未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