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該在公司讀你日記的激動時刻寫下來, 因為回到家, 居然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了。寫了、刪除、寫了、又刪除。早該趁我還激動。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你說拖鞋掌嘴, 後來不知道在哪套電影裡, 再三看見這樣的橋段。那畫面是虐待的場面。導演認為是, 拍出來的確是, 觀眾看後也覺得是。你說陰影, 我想大概比虐待貼切許多。因為陰影比較有人性, 而不是在描繪一個行為。在我想告訴你我明白一丁點你的感受,入心入肉的感受, 雖然我的樣子大概還停留在驚訝甚或是木訥的表情。然而親愛的, 除了驚訝, 我還有丁點明白和心痛。你看來總是明媚, 如陽光。你總是說不習慣停留在哀傷之中。記得嗎, 記得那些我停滯在哀傷之中而你在旁邊的時刻嗎, 好像無論你說甚麼我也聽不進去。那真是一幅奇怪的對照。在你滔滔不絕的時刻我會偶然想像你哀傷脆弱的一面, 並且確實那一面存在。我的媽媽不會拖鞋掌嘴, 不過我總是很記得在便利店門外她說, 本來想給你買冰淇淋, 可是因為你開口要求, 我偏不要給你買。我從小都不特別喜歡吃冰淇淋, 只是也想像其他小孩一樣, 偶然給毫無理由的寵著。於是從不開口要求的我, 在第一次的要求之後, 也就甚少開口要求甚麼了。現在我想來其實當中多少有拖鞋掌嘴的成份、或等同一記耳光。我知道你和我都不是在記恨, 更多是不明白為甚麼會有這些待遇。而且覺得那些言語行為, 或多或少, 在深遠地影響著日後的我們。在我們甚至記不起自己小時候的模樣時, 已經記住了那麼狠的言語行為, 日後的我們「被」構成了。管教管教, 管大於教、是大前提。我想父母和子女的關係可以非常變態和暴力。當然, 這都是源於愛。然而源於愛而來的暴力, 益發吊詭。
我們最近都在商量和計劃, 想建立另一個灣仔的家。於是我知道, 在成長路上, 那些舊日的足跡, 一直都在。白色的童年足印發出的聲音, 總是鬼祟地影響著我們, 與我常在。因為不留意就會錯過, 因為過程中同時涉及暴力和純情, 所以白色。就像想離家獨立過日子, 少不了要掙扎, 企圖擺脫腦海裡的這些聲音。